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中國《讀者文摘》被迫易名(上)
作者:佚名 日期:2001-11-13 字體:[大] [中] [小]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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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讀者文摘》輸?shù)舻氖鞘裁矗?br>
《讀者文摘》發(fā)展史上影響最大、至關重要的一件事,終于發(fā)生了。
美國《讀者文摘》方面似乎一直在尋找各種與中方《讀者文摘》交手的理由。從1986年至1990年期間,他們以《讀者文摘》曾經(jīng)大量轉(zhuǎn)載過他們的文章為由,要求中方停止轉(zhuǎn)載美方《讀者文摘》上的文章,并賠償以前侵權(quán)的損失。
中國的《讀者文摘》此前確實選載或直譯過美國《讀者文摘》上的部分文章。這是當時的國情所致。為此,中方以種種理由為借口,婉言回絕了對方的要求。此后,中國的《讀者文摘》開始不登對方的文章;同時對一些譯文開始署名,并在征得原作者的同意后再進行登載。
美方在提出版權(quán)問題的同時,又開始對中國《讀者文摘》商標的合法性提出質(zhì)疑。他們多次致函國家商標局及中國的《讀者文摘》,認為中國的《讀者文摘》商標不合法,必須停刊,并將所有的訂戶名單交給“美國讀者文摘協(xié)會”,如不停刊和交出訂戶名單,他們將提出巨額賠款要求。
美方咄咄逼人的氣勢,使中方感到巨大的壓力。
1989年9月,為了避開糾紛,又不引起更名帶來的震動。甘肅人民出版社以《讀者文摘月刊》注冊,用增加“月刊”兩字以區(qū)別美國《讀者文摘》!懊绹x者文摘協(xié)會”三個月內(nèi)沒有對此事作出反應,“讀者文摘月刊”正式成為注冊商標。
這是中國《讀者文摘》的第一次改名。由于刊名只在封面上悄悄地增加了“月刊”兩個字,許多讀者并未察覺。
此事至此,似已經(jīng)告一段落。既然刊名已獲得注冊,也沒有人提出異議反對,應當不會出現(xiàn)什么問題了。但事情遠沒有人們想象的那樣簡單。
《中國商標法》第五章第二十七條還規(guī)定:對已注冊的商標有爭議的,可以自此商標核準之日起一年內(nèi),向商標評審委員會申請裁定!懊绹x者文摘協(xié)會”沒有放棄繼續(xù)追究此事。他們委托麥堅拿律師行,于1990年6月20日,也就是《讀者文摘月刊》注冊9個月之后,給《讀者文摘月刊》發(fā)來文傳。
7月12日,《讀者文摘月刊》雜志社將《商標注冊證》副本連同回信一起答復麥堅拿律師行,并請他們轉(zhuǎn)告美國讀者文摘協(xié)會:中方的《讀者文摘月刊》已在中國國家工商行政管理局注冊,編號為361532,有效期從1989年9月20日起到1999年9月19日止。
1990年8月24日——距離對中國《讀者文摘月刊》商標提出爭議的最后期限只有27天了,美國讀者文摘協(xié)會致信中國國家商標評審委員會:“我們認為,商標局不應當核準361532的商標注冊,因該商標與我們早已注冊在先的‘讀者文摘’商標是在相同商品上的相同商標,依中國商標法第十一條規(guī)定是應予以駁回的,雖然對方的商標中加有‘月刊’兩字,但‘月刊’二字做為商品名稱用在雜志上,雖作為特例允許,但應當屬于非專用權(quán)的范圍,‘月刊’兩字不具備顯著性。”
美國方面這次似乎要一次性地解決這個拖延多年的問題了。而真正引發(fā)這次事件爆發(fā)的只有一個原因,中方的《讀者文摘》影響越來越大,如果聽任其照此速度發(fā)展下去,那么即使今后中國開放報刊專營,對于美國方面的《讀者文摘》來說,也是一個不妙的事情。
新的一輪交鋒又開始了?磥恚@次中方的《讀者文摘》似乎已無路可退。
《讀者文摘》商標值多少錢?
漫長的訴訟以及為此所耗去的精力,使鄭元緒當時中國《讀》主編思慮萬千,他心里很清楚事情的嚴重性。當年他與王維新主編一起去京辦理“讀者文摘月刊”商標申請時,就覺得獲準比較勉強,那里面也許包含了商標局里的熱心讀者對于雜志的偏愛。而這次當他起草答辯書時,更感到了答辯理由的軟弱無力。
他明白,這一關過不去了。越是接近一個答案,他的心里就越是有種隱痛。出于對知識產(chǎn)權(quán)的保護,答案可能會出現(xiàn)為一個他們所不能接受的結(jié)果。他咨詢了許多專家,這些專家明確地告訴他,按照目前的形勢,中方《讀者文摘》敗訴的可能性越來越大,而且結(jié)果極其可能是在國家商標局裁定侵權(quán)后,被迫改名。
雜志社為這場商標糾紛花費了大量的精力,正常的編輯工作已經(jīng)受到影響。再這么耗下去,是否值得?兩個刊名屬于相近商標,一俟裁定撤消《讀者文摘月刊》的商標注冊,便立即處于侵權(quán)地位,將極為被動。
關鍵的問題是,即使仲裁結(jié)果是“讀者文摘月刊”這一商標得以保留,又將如何呢?《讀者文摘月刊》因此而注定只能成為一個國內(nèi)大刊,注定了沒法走出國門。而這一切對于一本正在走向國際的大刊來說,將是一個短視的行為。更為不利的是,美國的《讀者文摘》中文版早就在幾乎全球有華人的國家與地區(qū)取得注冊商標,海外書刊市場不可能容納中方的《讀者文摘月刊》,這對一份大刊來說,是一個致命的打擊。再換個角度去看,兩個同樣的刊名攪在一起,永遠要解釋,永遠要說明,總不是一件自在的事。
為什么不能把這個陰影和包袱干脆甩掉,而獲得新生呢?
選擇是一種痛苦,更是一種戰(zhàn)略的重新制定,因為你的選擇關系到你的未來。
但這個決斷太突然了,又太讓人難以接受。對于《讀者文摘月刊》這樣一項事關未來的大事,他必須慎而又慎。
他與彭長城交換了意見,兩人一拍即合。
他還找到了胡亞權(quán)。兩人都明白,他們放棄的這個名字蘊含著當年的激情與創(chuàng)業(yè)的沖動。他們又憶起在那勾勾畫畫的幾十個名字中間,是怎樣一下子就挑中《讀者文摘》的。
胡亞權(quán)顯得較為平靜,離開了刊物,他也許更加理智了一些。
“刊名要改了?”
“改了吧!”
“我想只保留‘讀者’兩個字,通俗大氣,與原來的名字也有一種承接!
“這名字不錯!崩虾e手贊成。
接著,鄭元緒又與王維新主編、張九超總編輯交流了自己的想法。張九超總編輯說:“改吧,這個學費遲早要交,早交比晚交好!
10月下旬的一天下午,一間不大的會議室里,甘肅人民出版社的領導和《讀者文摘月刊》編輯部的9名編輯坐在一起開會。會議只有一個議題,宣布《讀者文摘月刊》雜志即將更名的決定,商量安排更名前的各項準備工作。
會開到晚上10點多,甘肅人民出版社張九超副總編輯宣布:主動放棄現(xiàn)有名稱,1993年準備一年,1994年啟用新刊名。
策劃《讀者》改名活動
《讀者文摘》壯士斷腕式的舉動,得到了各級主管部門的同意與支持。改名似已成為必然。但這種必然對于一個已有12年歷史、月發(fā)行量達到300多萬份的國內(nèi)大刊來說,卻是一種不得不慎之又慎的行為。改名如果不慎,他們將會成為一個不光彩的中途退場的競爭者。因此,如何讓這次退場成為一次新的“上場預演”,而又不影響雜志十幾年來形成的形象,不讓讀者在這場改名風波中產(chǎn)生混亂的感覺,就成為改名過程中需要考慮的最重要的問題。
決心一旦下定,許多東西開始浮泛出來。
《讀者文摘》雜志所出現(xiàn)的問題是封閉的中國走向開放、走向現(xiàn)代社會的一個縮影。商標法律意識淡薄的現(xiàn)象,存在于整個出版界。中國出版界習慣于按照國家出版管理條約運行,期刊有上級部門核發(fā)的刊號即可出版,很難想象還有個商標法與己休戚相關。在一個很長時期,圖書、報紙、刊物等文化產(chǎn)品不是商品,充其量也只是一種特殊商品而已。從1985年起,《讀者文摘》其實就開始向有關部門咨詢刊名注冊之事,但一直沒有得到明確的答復,因為在中國相似的情況太多了,而如果你的雜志注冊,那么就可能涉及到許多相同雜志的利益。據(jù)他們所知,中國同名刊物在當時就有十幾家,如叫《社會科學》刊名的達四家之多。這些刊物因刊名鬧得不可開交時,沒有一家去商標局注冊,依靠商標法維護自身權(quán)益,而寄希望于行政調(diào)解。據(jù)《新聞出版報》報道,安徽省前不久有一份《開放》雜志創(chuàng)刊,而上海早就有一份《開放月刊》了。中方《讀者文摘》在創(chuàng)刊伊始就接到美方信件,但沒有引起重視與警覺;在我國商標法頒布后,又沒有抓住“注冊在先”的權(quán)利導致被動,不得不作出痛苦的改名選擇。
鄭元緒清醒地認識到,中國出版界與外部世界在知識產(chǎn)權(quán)、特別是商標保護意識上,不在一個層次。在西方運行了幾十年、甚至上百年的慣例,在中國卻很陌生,而中國在加入《伯爾尼保護文學藝術(shù)作品公約》和《世界版權(quán)條約》后,正在積極爭取重返WTO。中國因為歷史原因而造成的此類情況,將會出現(xiàn)多米諾骨牌開倒的趨勢,一大批的犧牲者將換來一種新秩序的誕生。《讀者文摘》改名只不過是這種秩序的開始。
開始就是一種典范。
在中國如此多的期刊面臨著相同問題的時候,《讀者文摘》的主動改名,還可能產(chǎn)生一種新的效應:《讀者文摘》在邁向國際化的路上,開始與國際接軌,這又是一個典范。
那時的中國正需要這樣的一個例子。
精明的鄭元緒開始運籌這次改名策劃。但前期的宣傳定位卻對這次改名至關重要。
選擇什么樣的媒體來做這件事呢?
正在此時,意外發(fā)生了。一月下旬,國家商標局通過有關方面與鄭元緒取得了聯(lián)系,告訴他仲裁不能再拖下去了,希望我方主動改名,仲裁便自然撤消。鄭元緒感到一種溫暖,為了保護這本刊物,上上下下都在盡力。同時他又慶幸,甘肅方面在此之前,已更新了觀念,作好了程序上的準備。更名已是水到渠成了。
但令人措手不及的是,商標局明確指出,更名絕不能拖到1994年,必須從1993年下半年開始。新刊名要在七月號的雜志上正式刊發(fā)。距7月份發(fā)稿僅有四個多月,時間極為緊迫。此時,造勢與宣傳成為他們的當務之急。
《讀者文摘月刊》三四月號連續(xù)兩期刊發(fā)征名啟事。這則啟事如同在靜水里扔進了塊巨石,立即在讀者中引起極大震蕩。書信像雪片般飛向編輯部,到4月底已超過10萬封,郵局為此每天專門派一輛郵車來送信。編輯部的幾部電話也成為讀者熱線,同時,第三、第四、第五期的發(fā)行持續(xù)上漲,第五期超過350萬份。一本雜志因為改名,竟然刺激了發(fā)行,這種怪異的現(xiàn)象在期刊發(fā)行史上前所未有。